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救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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救星

“你……你說什麽!”秦哲越發搞不懂被自己綁來的這位腦袋裏想什麽, 對方只與他在醫院走廊錯身而過,居然點破了他只萌出個嫩芽不及實現的念想。

“看……”季暝秋語重心長, 完全看不出慌亂,“我剛才說什麽來著,擰巴吧?”

當然,他現在的淡定是裝的。

心裏已經念叨八百遍了:陳添薪快來救老子啊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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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到底什麽人?”秦哲其實也慌,但他同樣不想被季暝秋察覺,這句話問得格外冷硬。

能問出這個問題,讓季暝秋知道, 陳添薪和宋惜嵐跟他的叨叨念念,對方都沒聽到。

想來他真是倒黴催的。

秦哲淩晨激情殺人未遂。被害人的突然驚醒,讓秦哲覺得是安眠藥的劑量和藥效不夠, 所以,他才會跑到醫院來讓宋惜嵐給他開藥,好巧不巧,不知道季暝秋身上的什麽特質吸引他了,刺激著他想把昨夜的失誤找補回來。

季暝秋因為自己那個煩人的毛病, 曾經長時間用過LXNT, 所以他抗藥, 昏沈的時間果然比秦哲預估的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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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暝秋脖子倔強地撐著滿是漿糊的腦袋,他闔了闔眼:對方是個謹慎的人。而且確實有反偵察能力, 但這回, 他卻選了賓館……

“你不合群,甚至難以融入群體, 自認為這沒什麽大不了, 從始至終,就醫都不是你的主觀意願, 希望你看病的那位是你的母親嗎?這其實也是一種擰巴的開始,是個惡性循環,會讓情緒引發器質性反應,頭疼和失眠讓她更加確信你有問題,最終你披著順從的外衣就醫,”季暝秋不回答對方,繼續自說自話,“其實,你希望醫生告訴她,一切都是她的過度擔心,你也希望以此擺脫她的控制,結果事與願違。直到一年多以前,老太太發生了什麽……你才終於能掙脫讓你窒息的控制,但隨即你發現更可悲的是,自由來了,你依舊走不出她為你編織的無形的枷鎖,你想打破控制,所以你選擇成為一個新的控制者。”

季暝秋說了這些,擡眼皮看向對方。

現在他就算把眼皮翻成雨裟子也看不真切對方的表情,但他能察覺,秦哲的呼吸變得急促了,是戳到心事的緊張。

季暝秋暗松一口氣,他胡說八道的描述很籠統,再結合對方的偏執和控制行為,利用巴納姆效應(※)去闡述,總算敲中了對方的心結。

“她的愛讓你窒息嗎?”季暝秋聲音柔和下來,“她告訴你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嗎?”

自我犧牲換絕對控制。

常見於不健全的關系中。

“沒有……”秦哲嘴硬,人依舊站得宛如一塊泰山石敢當。

可他的聲音在抖。

“你聽見另一個自己求救的聲音了嗎?”季暝秋問。

“閉嘴!”秦哲突然低吼一聲,“你閉嘴,別跟我扯這些玄而又玄的東西,人能控制的只有自己,還有那些不會喘氣說話的玩意!”

“說得對,”季暝秋沒閉嘴,還帶出點笑。

秦哲往床頭櫃附近去,窗簾縫透進屋的狹長光亮,重新打到季暝秋臉上,高亮讓他的膚色白得發透。

秦哲看了他片刻,端起剛放在床頭櫃上的杯子湊過來:“喝吧。”

他把杯子遞在季暝秋嘴邊。

季暝秋那雙眼睛,摘了眼鏡自帶三兩假酒上頭效果,眼神顯得渙散,日光把他的瞳色映出一種很難形容的璀璨,晶亮、溫柔又莫名帶著點討巧的意味:“咖啡呀……我乳糖不耐,只能喝美式,喝了這個鬧肚子,哎呀……你還在裏面加什麽了,安眠藥嗎?影響味道,不喝。”

秦哲離他很近,突然問:“你是同性戀?”

季暝秋搖頭:“我有病,男的女的我都不會喜歡。”

“我沒看出來你對我有生理厭惡,”秦哲定睛看季暝秋的臉,像是要從他表情上尋出點什麽端倪。

但眼前這位表情管理大師,就那麽含混著眼睛看著他,喜怒哀樂都被封在那副溫文爾雅的面皮之下。

秦哲有一絲惱火,他隱約覺得對方是在耍他。

“你知道嗎,無論什麽行為,骨子裏都有善惡兩面:你劫持我,是潛意識給你的沖動,你不可能不知道,選擇來酒店作案,會留下許多證據和線索,這是你的善意在求救,你希望有人能來阻止你……”季暝秋從對方的眼神裏看到一絲不妙,“聽聽你心底的聲音。”

秦哲此刻的感覺很難形容,他覺得對方信口雌黃,是在耍什麽陰謀詭計,可又覺得對方說得是對的。

他知道自己性格執拗,如果不是心裏認同的事情,他很難生出這種認同感。

一時僵在原地,也不知該說什麽了。

片刻之後,秦哲突然抄手把季暝秋打橫抱起來,二話不說就往浴室走。

季暝秋說不慌是假的,他在心裏把陳添薪花式問候了三個來回,身體不自覺地緊繃。還沒想出什麽對策,就被秦哲一把扔進浴缸裏。

“你聽話,我也不想殺你。”@無限好文,盡在文學城

水流被開到了最大,水位飛快地上升。

片刻功夫,已經漫過腰線。

完菜,手機算是英勇就義了。

現在季暝秋不知道秦哲要做什麽了,摸不清癥結和動機。嘴炮王者不敢再貿然嗶嗶。

再看秦哲,他一邁腿,也進浴缸來了。

水位被擠得高漲,撲出浴缸邊緣。

倆大男人,穿著衣服,在浴缸裏排排坐,又擠又詭異。

距離很近,秦哲的皮膚依舊光潔細膩。也怪不得別人分不出他是男是女。

他側身摟著季暝秋,把臉貼在對方頸側,深深嗅了一口。

突如其來沖破安全距離的冒犯,讓季暝秋避之不及。

“別動!”秦哲捏住季暝秋頸後,不讓他偏開頭,“你知道嗎,你身上有一股熟悉的、親切的味道,讓人……嗯……”

又愛又恨。

季暝秋敏銳地察覺對方的行動和話語背後,掩藏著深層的訴求。剛要說點什麽,引他繼續,秦哲就毫無預兆地把好幾粒東西塞進他嘴裏,緊跟著,驟然發力,一把將他的頭按進水裏。

猝不及防。

季暝秋下意識想站起來,無奈對方按力很大,浴缸裏擠著兩個人,濕滑又狹小,他手腳被綁著,藥力也沒全散。

這時只剩下毫無作用的掙紮。

水花翻騰的聲音,被水傳導,變得沈寂。

嘴裏的東西飛快地融化。

是分散片,應該是宋惜嵐開給他的安眠藥。

藥量絕不致死。

只是不知道還能清醒多久……

季暝秋想張開嘴,冒著嗆水的風險,盡量把藥吐進浴缸裏。

這動作想象容易,實際因為水壓,和他本就不足的氣息量,非常難以實現。

他剛一張嘴,大量的水就灌進嘴裏。那些藥根本不知吐出去多少,又被嗆進去多少。

秦哲壓在他頸後的手好像鐵鉗一樣。

也就在這時候,客房大門傳來一聲清晰的開鎖提示音,走廊裏的光毫不客氣地灑在客房暗沈的地毯上。

大門掛了安全鏈,只開個縫又“哢”的一聲,被卡住了。

有不速之客。

秦哲聽見了。

他警覺地住手,剛一分神,季暝秋就猛地從水裏坐起來了。

開始本能地狂咳嗽。

秦哲的註意力已經被闖入者吸引,他顧不得季暝秋了,從浴缸裏竄起來,要去看情況。

人還沒跨出浴缸,就聽那大門先是“嗵”地爆響,繼而“嘩啦”的雜亂音伴著“咣當”一聲。

在寧逸出神入化的無影腳神功之下,星級酒店的大門跟年久失修的破爛兒沒區別,乖乖掉鏈子,大敞四開,拍在墻上。

秦哲被殺氣騰騰的聲音嚇到了,晃眼看見洗手臺上的剃須刀片,順手抄起來,逼近季暝秋。

他知道來者不善,剛擡手,想把刀架在季暝秋脖子上威脅,寧逸已經一陣風似的到他眼前了

他來不及看清來人的相貌,就被掰掉了手裏的兇器。

然後,對方拉著胳膊一送一扭,順勢一腳蹬在他屁股上。

秦哲瞬間王八一樣,濕噠噠地踩著水花,飛撲向跟進來的陳添薪。

想也知道,即刻被扭住銬上。

季暝秋總算徹底松心,擡臉看向寧逸,笑著說:“救星快來,幫我解開,你這是救我……”

“第幾次了”還沒說出口,寧逸就驀然俯身,倏忽貼過來,一把摟住他,狠狠壓進懷裏。

季暝秋側臉貼在對方胸口上。他渾身濕透,水漬沾濕了寧逸胸前好大一片。

寧逸毫不在意,只是隨著腰身環著人。

他的懷抱很暖,他帶著惶恐和不安的心聲,透過胸腔,穿骨破皮地沖進季暝秋的耳朵。

“這是怎麽了……”

藥效漸漸發作,季暝秋腦子已經木了,實在難以理解寧逸突如其來濃烈的情感,只能不著邊際地想:至於嗎?快給我解開,我得去吐一下。

手卻不聽使喚地想去安撫對方。

他的雙手還被綁在一起,無奈只能同時擡起來,在寧逸腰側輕巧地蹭了蹭:“我這不是沒事嗎?就是……咳咳咳……”

就是得去醫院洗個胃。

話沒說完,又咳嗽起來了。

寧逸沒動,抱著他的力道毫不見緩。

季暝秋甚至察覺對方的呼吸聲滯澀,這不大對勁,他低聲叫人:“寧逸?”

恰在這時候,三桶米和陸琴也到了,進門都是一楞。

陸琴只看了個影兒,以為季暝秋要嘎了,三步並兩步地沖過來:“偶像!”

一嗓子,沒把季暝秋沒怎樣,反而把寧逸嚇得一激靈。

寧少爺被這一嗓子叫回了魂兒,訥了訥,隨即放開季暝秋,狠狠吸兩口氣,背過身,倉惶地從懷裏摸出藥盒,倒出兩粒藥扔進嘴裏。

他剛才大腦一片空白,整個人都像被拽回五歲那年,案發當日的細節他不記得,可無助和掙紮,卻已經烙進記憶裏,害怕失去的感覺霎時翻湧而出,要把他溺斃了。

他知道不妙,如果任其恣意,難以控制的情緒就會占上風,可他只像被魘住了,一動不能動,只能抱著懷裏的人,感受著他微溫的身體、起伏的呼吸……

像一望無際的汪洋中緊抱著救命的浮木。

感謝陸警花的回魂獅子吼。

寧逸的LXNT是張院長特定的,效果比分散片還好,口服二十秒生效,堪比速效救心丸。他感覺重回現實,又緩了片刻,見陸琴已經給季暝秋綁手的繩扣拍照留證,正忙著給他解開。

但繩子濕了,結扣變成死疙瘩。

“我來。”寧逸二話不說,把人從浴缸裏撈出來,把這好大一只落湯雞抱到床上用被子裹好,四下學麽一圈,撿起被扔在地上的可憐眼鏡,擦幹凈,架在對方鼻梁上。

季暝秋的世界終於聚焦了。

“傷到哪裏沒有?”寧逸蹲跪在床邊,用刀片割斷繩子。他擡頭看人,關切和焦急不經意地流露,沖進季暝秋的眼睛,撞進心裏。

撞得他心口猛地痛了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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